第一章#
「請不要把我丟掉，拜託，」女孩在他身後走著。
「我可以倒茶，讓你暖和，白天打掃房間，晚上摺疊自己在床下…… 只要每兩週充一次電，我會努力賺錢來支付電費，我可以做你想要的任何事情，除了……」
他停下來，站在懸崖邊上。在他面前是一個幾十年來堆積的垃圾的大坑。
「除了不要把我丟進垃圾場……」她，這個過時的二手機器人，跪在地上，眼中含著淚水，懇求著。
第二章#
「不是我想把你丟掉，」他靜靜地站著，點燃一根香煙，望著遠處的垃圾場。
「哈…… 但每個公民只能合法擁有一個機器人。當別人看到你的型號在我的機器人執照上時，他們會偷偷嘲笑我，」他抓了抓頭。這個從小就陪伴他的機器人，就像是青梅竹馬，但它的型號太過過時，必須報廢並更換成新的。
「我…… 我會努力更新我的系統……」她說到一半，但隨即吞下了這句話。她的製造商已經破產。更不用說二手買賣帶來的問題，就連一般的售後服務早已終止。因此，當其他機器人可以隨意改變外觀、模擬人類個性和隨意構建全息幻影時，她只能使用舊芯片連接到一般網絡，並在過時的網站上尋找幾個能讓她主人開心的笑話。
看著遠處來回飛奔的垃圾車，他熄滅了香煙。「即使在半個月前，當零件黑市還沒有崩潰時，我仍然會考慮把你留在家裡…… 但現在，你的型號的備件已經不再可用。我只能選擇放棄。」
在晚風中，他回想起有關她的細節。PR3-7150 家庭機器人，由東莞半導體電子科技公司開發，由海外機械製造，於 2069 年首次發布，於 2070 年獲得電子家居商品年度獎。但現在，它是一件過時的古董。她的序列號是 ct34679158，風格是茉莉白。她在前主人的家中辛勤工作了 18 年，因多次故障而被隨意丟棄，最終被他的父母在路邊攤上購買。不久之後，機器人擁有限制政策開始實施。
與外人交談時，他經常稱她為「那個不幸的東西」。但私下裡，他仍然喜歡叫她她的名字，艾爾莎。
第三章#
回家的路上，她似乎特別興奮，指著這裡那裡，講著一些已經講過無數次的笑話。
每次都是這樣。他找各種不可抗拒的理由想把她丟掉，但當他走到垃圾場時，他又軟了下來。這只是給她一個命令或推開她的問題，但一想到過去十年她笨拙的陪伴，他就不得不改變方向，把她帶回家。
「又來了。」他坐在沙發上，盯著屏幕。週一上班時，他知道同事們又會嘲笑他。「真的，我怎麼就無法擺脫這個東西？」
「別這麼說……」艾爾莎靠過來，依偎在他身邊。舊皮膚的熟悉觸感帶來了溫暖，細熱管散發著熱量。「我…… 我不能沒有你。」
「唉……」他搖了搖頭，腦海中翻來覆去，思考著那天他看到的新型女僕機器人。
第四章#
擁有誘惑和溫柔眼神的新型女僕機器人，與艾爾莎相比，簡直超越了她。在廣告中，新型號可以用左手幫主人伸展和放鬆下半身，同時用右手在工具模式下處理新鮮切割的生魚片。她可以精確控制管狀服務系統之間的振動、摩擦和溫度，並通過記錄數據匹配最強的快感服務模式。她還可以隨時調用 AR 界面改變外觀，並內建多重個性。如果你現在購買她，還會獲得一個全息會員資格，讓她可以進入虛擬世界。
但這一切都被打破了。為了防止機器人被濫用，特別是為了防止某些個體將機器人改造成個人武器，同時，個人最多只能擁有一個機器人。如果想更換新的，就必須報廢舊的。這讓他不得不從夢中醒來，面對眼前這個實際上比他年長的老傢伙。
「你在想什麼？」她，正在為他泡茶，似乎注意到了什麼，轉過頭來。「你在想我嗎？」她微笑著說了一些從機器人公共平台學來的甜言蜜語。
「誰會想你。」他嘟囔著。
但事實上，他的思緒無法離開她。每當他想到她的老化，就會想到零件、系統和維護，每當他想到這些事情，就會想起他小時候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
第五章#
當他第一次見到她時，他只有 12 歲。那時，他只是一個不守規矩的孩子，父母忙於工作謀生。幸運的是，他的父親是一位優秀的工程師，那時機器人不需要註冊或轉讓，所以他從街頭小販那裡買下了她。
他的父親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每天在車庫裡修理這個從前主人那裡重度損壞的家用機器人。最終，在他的生日那天，這個機器人變成了終身伴侶。
在他的生日那天，吹熄蠟燭後，他聽到父親說他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他。他閉上眼睛，耐心等待，最終睜開眼睛看到她在父親身邊。
那天她穿著白色的裙子，短短的白髮勾勒出她美麗的臉龐。她的身材纖細優雅，皮膚光滑而新鮮。與其說她是一台翻新的二手機器人，他更願意相信她是一位從天上派來陪伴他的天使姐姐。
她照顧家務，幫助他學習。她的名字是艾爾莎，是父母給的，原本是為他們自己的女兒取的。那時他經常取笑她，試圖找出她的一些笨拙缺陷，但從未成功。艾爾莎是一台配備第一代個性芯片的高端機器人。與之前出現的缺陷型號相比，她是一個重大的飛躍，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幾乎忘記了她是一台機器，只把她視為一位幫助他學習的姐姐。
那時，東灣公司正迅速擴張，正是她的型號。儘管距離她的誕生已經過去了十多年，社會仍然將她視為新時代的起點。那時，她正值巔峰，成為他童年記憶中最亮眼的色彩。
第六章#
但時間是如此殘酷。東灣公司收購碳矽科技的計劃最終變成了一場鬧劇，導致公司搖搖欲墜，業績年年下滑，直到最終被人人智能合併。這是人人智能為了搶佔市場份額而制定的計劃。自那以後，東灣公司的所有型號都在減少生產，最終達到連備件都無法積累的地步。
但這一切並不能全歸咎於商業。機器人公司的殘酷增長時代早已過去，各種舊風格已被新潮流拋入灰燼。像他這樣仍然保留這些舊機器人的人已經成為絕對的少數。即使是「懷舊」這個詞也難以適用於他們 —— 畢竟，懷舊並不是對過去的執著。
現在他已經長大，而曾經在他眼中如同溫柔姐姐的艾爾莎，卻變成了一位看起來比他年輕得多的少女。她的頭髮因多年氧化而變黃，皮膚上有幾處磨損。馬達和軸承的故障次數不斷增加，許多更換的零件已經積累，儲存設備也出現了一些問題。硬碟已經老化，存取不僅變得緩慢，有時還會丟失記憶。
更嚴重的是，自從他第一次說想把她丟掉以來，她似乎完全變了。過去那種自信和溫柔的形象不再，留下的只有無法言喻的憂鬱和在每一個動作中渴望取悅的絕望。
深夜，他經常抱著她，回憶起他們童年時期那純白的身影。
第七章#
他無法入睡。他翻了個身，發現艾爾莎的眼睛仍然睜著。他驚訝地說：「你……」他想知道她的電路是否又出現了問題。「我一直在等你入睡…… 嗯，你想做那個嗎？」她害羞地問。
他猶豫了。自從上次晚上他沒有注意到老化的零件，將體液倒入內部腔體，導致幾個部件短路後，他就對這件事感到害怕。不，他只是害怕和她做這件事。畢竟，她的身體無論如何都可以修復，但安撫被電擊的陰莖卻需要很長時間。
「算了……」他厭惡地翻過身，想著拒絕的辦法。「我最近沒有心情。」
「但是…… 這裡很難。」她靠過來輕聲低語。他感覺到她光滑的手指觸碰到他的某個部位，那些手指缺乏熱度，纖細、柔軟，但卻冰冷。
「我說不就是不！」他推開她的手，將她推到一旁，然後緊緊裹住自己。他聽到她的揚聲器發出微弱的嘆息。不久前，他和她曾經熱情地在一起。如果和機器人做愛算作失去童貞，那麼他的純真無疑是從她那裡畢業的。
那是他十五歲的炎熱午後。他從同學那裡借了一本不太健康的漫畫書，讓他在床上感到熱血沸騰和不安。他當時不明白什麼是手淫。所有的慾望都集中在他的腰部，無法釋放，變成了一種羞恥的熱度，讓他臉紅。這時，她準時進來。只看一眼，她就明白了情況。
「嘿，看來我們的小主人終於達到了這個階段。」她微微一笑，慢慢解開了她的襯衫。
「這沒什麼好羞愧的。來，我來教你。」他猶豫了很久，盯著她白皙豐滿的身體，漸漸變得大膽，最終下定決心。「你一定不能告訴他們。」
「嗯……」在他話還沒說完之前，她的嘴唇緊緊貼上了他的，帶著甜美的味道。
從那時起，每當有機會，他們就會以輔導為藉口，在任何可用的地方徘徊。有時父親會高興地拍他的頭，稱讚他的開悟。在這樣的時候，他會害羞地低下頭，與她交換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在父親離開後，他們急切地滾到床上，沉浸在秘密的狂歡中。
那時，她是如此迷人，精心打理的外表讓她比學校裡的任何女孩都更具吸引力。她開放的態度和當時最新的性服務系統讓他日復一日沉迷於快樂。那時，他覺得這是生活中最終的快樂。
「我想這樣抱著你，永遠，永遠。這樣一輩子。」某個晚上，疲憊不堪的他躺在屋頂上，艾爾莎偷偷帶來了他要求她穿的女學生制服。
「只要你願意，」她微笑著，白髮映照著紅色的夕陽。「我會永遠愛你。」
晚風輕拂著他們的承諾，散落在年輕人的話語中。如今，那些熱情的日子經常在午夜湧上心頭，但他似乎對身邊的女人無法產生任何興趣。
但她沒有改變。她的愛已經燒錄在電路板上。
第八章#
上班的路上，擁擠的列車上滿是帶著自己機器人的上班族。近年來，許多公司發現允許員工帶自己的機器人可以大大提高他們的積極性，必要時也可以關閉以避免干擾。因此，帶機器人上班已經成為一種趨勢。四處看看，擁擠的列車上幾乎一半的機器人形狀各異。有些英俊美麗，有些迷人而嬌媚，有些簡單而樸素。但毫無例外的是，它們都光滑而新穎，沒有一個過時的型號無法拿出來。
他經常想，為什麼艾爾莎，這個他童年時期完美的朋友、老師和情人，如今卻成了他的尷尬。為什麼她，曾經無敵的存在，變得無用？
事實上，機器人的變化程度遠不及人類和社會。雖然零件可能會老化，但艾爾莎的功能從未下降，她能做的事情比以前更多。然而，時代變了。起初，人類只要求機器人倒茶、洗衣、拖地，但隨著科技的進步，對機器人的要求變得越來越高。當路邊的任何機器人都能在家裡進行腦部手術時，艾爾莎這類的「智能」水平只能被視為遲鈍。
在他試圖把她丟掉之前，她經常抱怨，儘管升級了系統，但某些功能仍然過時。他完全忽視了她的抱怨，因為那時他不明白與他人比較的意義。
坐在辦公室裡，周圍的男性同事都帶著自己的機器人。有些恭敬地站著待命，而另一些則迅速處理任務。偶爾，他們會說幾句原創而機智的話來逗樂他們的主人，與那些只能從互聯網上下載笑話的舊機器人不同。不用說，他們會分析主人的身體感受，當他們的肩膀疼痛時，會拿出按摩部件來幫助他們。
他搖了搖頭，把嫉妒拋在一邊，去水房拿水。他是水房裡唯一的人類。
當他走出來時，遇到了張。張剛從廁所出來，現在這是人類必須親自做的少數幾件事之一。此刻，張面帶喜色，身邊跟著他們主角在廣告中看到的女僕機器人，正是他計劃購買的那款。
「王，你又自己去拿水？」張的語氣帶著嘲諷。
「是的，」他平淡地回答。「坐太久了，需要活動一下。」
「啊，我真的建議你買一個新的機器人。」張扭來扭去地炫耀。「原創的 Point V7，最近最受歡迎的型號，使用起來太方便了。我有關節炎，每當我感到一點疼痛，她就能給我做理療。現在，我的腰不再疼了！」
「聽起來不錯，我下次考慮一下。」他隨意地回應。
「別怕沒錢，不是還有分期付款嗎？如果不行，我下次會借你一些錢。在今天的社會裡，沒有機器人是活不下去的！」張自信地搖著身體走開。我們的主角嘆了口氣，坐回桌前，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並不是說他以前沒有帶她上班，但他所受到的嘲笑更大。從那以後，他只允許她白天待在家裡。
「我下次一定要狠下心來，替換掉她。」他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想。
回到家裡，他習慣性地伸出腳讓她幫他脫鞋，但什麼也沒有發生。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他急忙跑進屋裡，卻發現艾爾莎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周圍散落著幾個零件。
「艾爾莎！」他大聲喊道，但她完全沒有反應。
第九章#
機器人的身體比普通人堅固得多。它們的工廠標準中包括數十項強度測試。覆蓋著碳纖維或金屬外殼的身體能夠承受人類無法想像的各種惡劣條件，如高溫、燒傷、酸腐蝕、車輛壓迫和異常電磁環境。
即使是過於同情的人也要求將機器人視為人類，因為他們不忍心看到類似人類的機器人受苦。雖然這種同情心有些幼稚和虛偽，但必須承認，正是這種柔軟使我們成為人類。
與她堅固的身體相比，她的核心要脆弱得多。例如，200 毫升室溫液體水就足以摧毀她整個核心。
他查看了監控錄像，發現她在倒水時不小心將熱水倒進了自己的胸部。她的記錄顯示，她那天正在網上搜索能讓主人愛上她的下午茶食譜。她找到了一篇在某個空網站上自動生成的垃圾文章。她看到的食譜上說，杯子應該提前冷凍再浸泡。溫度警告本應在水煮沸後提醒她熱水壺的危險，但她卻因為溫度傳感器早已失效而毫無所覺。最終，她一隻手拿著冰杯，另一隻手剛倒入滾燙的水。
瓷杯瞬間爆炸，熱水濺到了她的身上。控制她右手的電路短路了，她隨意噴灑著熱水壺。應該排出處理器中液體的濕度控制模塊此時只能讓它們在每個電路上碰撞和相互干擾……
「無法修復。」這是修理店的老闆在告訴他整個故事後得出的結論。「不需要修理。應該更換。」
「你不明白。」他急忙把艾爾莎的身體放回箱子裡，匆忙趕往下一個可以修理她的地方……
那天他在全城跑來跑去，但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的。
「這個型號不再支持，」人人智能的代表機器人禮貌地回答。
「我們的能力有限，需要專注於更有意義的事情，」市政廳機器人和機械設備部的接待員說。
「當然，可以修理，」自稱是第一地下修理工的一隻眼的帕克，臉上鼓起的肌肉顫抖著說。「如果你有時間機器。」虛弱地呻吟著，我們的主角捧著頭痛苦地跪在滿是碎片的地下黑市上。
「嘿，拿這個。」經過一番猶豫，獨眼帕克從一個大櫃子裡拿出一個盒子。他拿起盒子，看著上面與艾爾莎非常相似的機器人宣傳圖片，花了一段時間才想起這是什麼。
「這是什麼東西？」 「這是 PR3-7150 的官方備件套件？這東西不是十年前就停產了嗎？」他驚呼。
「對，連我都無法得到它。所以這是我珍貴的收藏之一。它曾經是我零件模型博物館的一部分。」
「這個要多少錢？我現在就付你！」
「不，留著吧，兄弟。」他揉了揉剩下的眼球。「即使我有這個東西，我也幫不了你。因為她的主板似乎有問題。你必須自己修理。」
我們的主角不知道怎麼表達感激之情，於是匆忙把所有的錢放在桌上，說了長長的感謝話，然後帶著她和零件跑了出去。
「祝你們倆一切順利。」帕克看著他離去的身影，不知為何又揉了揉自己的獨眼。
第十章#
他父親在他 14 歲時第一次教他如何修理機器人。他曾在裝配線上當過技術員，知道如何從擰緊螺絲到配置系統的所有事情。那天，艾爾莎第一次故障，說她感覺不到自己的腿。
「我將教你最基本的修理方法和故障排除，」他父親找了一把椅子坐下，讓艾爾莎半躺在放在椅子扶手上的面板上。「雖然我認為我成功修好了艾爾莎，能讓她再運行四五年，但畢竟她已經出廠二十年了。」
少年好奇而敬畏地仔細觀察。父親先在她的背部摸索，按下一個按鈕，然後她就像失去力量一樣倒下。然而，她頭上的燈仍然亮著，她並沒有關閉，只是進入了維護模式。
父親脫下她的襯衫，露出了她的全身。我們的主角的臉紅了，儘管她是一台機器，但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女性的身體。
但他的父親似乎完全無所謂，做這種工作太久了，他對此並沒有感到任何異常。他熟練地擰開這個，敲打那個，幾分鐘後，他就打開了她背部的蓋子。
就像螃蟹被剝去外殼一樣，艾爾莎的內部零件第一次展現在他面前。橡膠包裹的電纜在銅片、鐵片和塑料盒的森林中交織在一起。電源、熱量和邏輯元件錯綜複雜，這需要他花很長時間才能弄明白。此時，他感受到一種強烈的對比：那位日夜陪伴他的溫柔體貼的姐姐，內部竟然是這樣，毫無人類的痕跡。
「艾爾莎，你能感覺到嗎？」他父親拿起一支電筆戳了一根特定的電線。
「沒有感覺，」她的揚聲器回答。
「那這裡呢？」
「也沒有。」
「這裡 ——」
「啊！抱歉，那個電流剛剛有點疼。」
「那麼一定是這根電線有問題，」他父親指著一根紅漆的電線，然後看著他。「來，去給我拿兩根這樣的電線。」
我們的主角的心跳得很快，他迅速拿來了電線。看到機器人內部的震撼讓他無法自拔，直到艾爾莎被修好並蓋上。他現在做著類似的事情，但沒有她的反應，他只能依靠經驗和電壓計一個個替換零件。
她的身體就像忒修斯之船。除了最重要和難以替換的部分，她體內的零件已經被更換了幾次。而他，最初看到她內部時的震驚，漸漸習慣了。她的靈魂並沒有太大變化，但她的身體卻經歷了徹底的變化，而我們的主角則在相反的方向上改變了。
畢竟，帕克提供的零件是官方的，每個螺絲都緊緊擰好。修理進展順利，當他在第二天的黎明中滿臉汗水迎接新的一天時，她所有浸水的零件都已經修復，重生了。
他按下電源按鈕。
「艾爾莎，你醒了嗎？你剛泡茶時短路了，我花了很多力氣才修好你，」他疲憊但高興地說。
沒有反應。艾爾莎眼中的開機燈亮著，但她沒有任何反應。
「艾爾莎？你在嗎？你好？」他看著她，就像一個木偶，無論怎麼想也無法弄清楚自己哪裡出錯了。
「艾爾莎？啟動自我診斷程序。」 「自我診斷程序啟動。電源系統，完好。推進系統，完好。感應系統，完好。邏輯系統，完好。電路系統，完好……」她的揚聲器發出無感情的機械聲音。
「未檢測到個性芯片。未檢測到個性芯片。所有測試完成，將啟動命令模式。」然後她站起來，露出僵硬的微笑。
「我可以幫你做什麼嗎？」
他靜止了很長時間，甚至沒有注意到掉在他腳上的扳手。
插曲#
人類公共信息數據庫 - 網頁子數據庫 - 21 世紀子數據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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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ML 頁首][CSS 樣式表]
「產品線 - 機器人 - 東灣 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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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以是你親密的助手。[外部視頻鏈接]」
「老闆，我們可以這樣安排李的會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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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意：根據《國家質量標準認證 ISO7002》和《機器人管理條例》，機器人產品不應連續使用超過十五年。請前往指定的售後地點進行定期重置。」
第十一章#
機器人限制令的實施始於 2090 年 5 月的一起案件。受害者約翰遜・矽在失踪的第二天被發現死於家中。他的死相當慘烈：在一個 R 級新聞組合法展示的照片中，他的身體沿著脊椎被切成兩半，一半緊緊擁抱著他購買的機器人 CT13694582（型號瑪格麗特 C6），另一半則被他購買的另一台機器人 CT12487967（型號幼稚 7Z）小心地存放在冰箱裡。
犯罪現場幾乎被受害者的血覆蓋，散發著濃烈的血腥味，而負責犯罪的兩台機器人，一台已經關閉，另一台則僵硬地重複著幾個動作。
根據記錄，受害者分別與兩台機器人相伴 18 年和 17 年，在此期間，受害者幾乎平等地使用它們，並向它們表達了數百次的愛意，態度明顯流露出「我最愛你」、「我只愛你」和「你比她漂亮得多」等情感。
這種行為在機器人心理學中被稱為情感過載。機器人的早期情感陣列不足以解決情感功能與外部計算之間的衝突，最終導致模擬情感的極化和記憶溢出。用更熟悉的術語來說，機器人也會嫉妒。
機器人管理委員會迅速意識到，集體使用多台機器人可能導致系統中的混亂現象，最終導致逐漸失去控制。次年，機器人擁有限制法案宣布，引發社會的轟動。
然而，在整個法案的制定過程中，大多數公眾關注的焦點集中在機器人病嬌行為、機器人嫉妒、機器人毀滅和智能面板股票等話題上。只有少數人質疑這是否意味著機器人也理解什麼是愛，如果是這樣，我們應該如何愛他們？
他反復取出並調試她的個性芯片，然後再放回去。直到有一天晚上，他感到迷失，整個世界似乎都失去了焦點。想了很久，他意識到自己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和任何人交談了。他把芯片放在一旁，啟動了艾爾莎的命令模式。
「艾爾莎？」
「你好，主人，」她機械地回答。
他想起了第一次修理她的下午，想起了她靈活外表下的機械結構。此刻，她的外觀與之前沒有區別，但她給他的感覺卻像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陌生人。正是那個小小的個性芯片提供了豐富的情感和愛，使機器變成了人類，但現在這個人類又變回了機器。
「艾爾莎，給我泡杯茶，」他說。
她熟練地動作，瞬間甚至讓他產生了她回來的錯覺。但當他想知道她剛才是否在開玩笑時，她已經泡好了茶。
「茶好了，」她的表情仍然僵硬。之前的動作只是從她的存儲中檢索的記憶。
他看著手中的小芯片，突然感到一種巨大的嘲諷：他為了這個芯片而竭盡所能想要擺脫她，但現在她只是一個空殼，而他卻在絞盡腦汁地想要保留她。
過去觸動了他的心，他終於明白，他並不想把她丟掉，他只是想知道她是否還愛著他。
淚水湧上心頭，然後爆發出來。他哭了。
「請評價我為你泡的茶，」艾爾莎在他身邊充滿期待，天真地不在乎世俗的事物。
第十二章#
天空特別藍。
「機器人會做夢嗎？」躺在草地上的男孩問。
「是的，有時他們甚至會夢見電動羊，」坐在他旁邊的女孩回答。
男孩忍不住微笑。「他們也會做噩夢嗎？」
「是的，例如，必須給你做早餐，」女孩說。
「哈，」男孩眯起眼睛，繼續享受冬日中午的溫暖陽光。
「我曾經做過一次噩夢。在夢裡，似乎有一場無盡的暴風雨把你捲走了。我找了你好久，找到了你每一個部分，但似乎有一個部分我找不到。」
「後來我想起來，缺失的部分似乎是你的心。所以我把自己的心分成兩半，給了你一半。之後，我們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還有了很多孩子……」
「機器人不能有孩子，」女孩的臉紅了。「而我的心永遠不會丟失。我會永遠愛你。」
「機器人知道什麼是愛嗎？」
「傻瓜，」女孩輕聲嘀咕，沒有再說什麼。
「我總覺得我會懷念這一天，」男孩說。那是期末考試後寒假的第一天。他們剛在臥室裡度過了一個熱情的早晨。「因為今天，艾爾莎剛告訴我她會永遠愛我。」
「難道你不是也說過你會永遠愛我嗎？」
「我說過嗎？哎呀……」
「討厭你……」兩人又開始打鬧。
---- 回憶到此為止。
此刻，他躺在同一片草地上，艾爾莎坐在他旁邊。這是他們的老房子，最終在轉手後被遺棄，淪為廢墟，但草地和陽光依然如故。
他嘗試了各種方法，最終將希望寄託在那些傳說上。
他聽說一些昏迷的病人在聽到家人的笑話後醒來，一些植物人則在聽到摯愛的呼喚後突然睜開眼睛…… 所以，也許一個損壞了個性芯片的機器人也會在回憶過去時突然修復。
他突然笑了，嘲諷自己的絕望，試圖喚醒一匹死馬。
抱著試試看的想法，他命令艾爾莎讀取那天的語音通訊記錄並重播。
「機器人會做夢嗎？」他像背台詞一樣朗誦。
「是的，有時他們甚至會夢見電動羊，」艾爾莎重播了那天的錄音。
「你也會做噩夢嗎？」
「是的，例如，必須給你做早餐。」
「我曾經做過一次噩夢。在夢裡，似乎有一場無盡的暴風雨把你捲走了……」他一邊說，一邊感到越來越悲傷。他多麼希望自己仍然在那天所談論的噩夢中。
「那麼，你真的想把心分成兩半，給我嗎？」艾爾莎突然說。
他坐直了身子，驚訝地看著她。當奇蹟發生時，沒有時間思考。毫不猶豫地，他回答她：「我願意。」
「咔嚓。」艾爾莎的身體顫抖，然後突然恢復了她的本來面目。
「好久不見。」她迷人地微笑，眼中閃爍著光芒。
「好久不見……」他直盯著她，驚訝得無法言語。
「不過，我親愛的主人，我想我現在不在這裡。這是一封我提前準備的信。」她手中什麼也沒有，站在那裡，開始她的最後告別。
第十三章#
「人類經常寫下自己的遺言，但機器人不會。因為遺言是為了讓別人看到。但我下定決心留下些什麼，因為我感覺到會有人在乎我。」
「我不知道我將如何離開 —— 在最糟糕的情況下，甚至這封信也會被摧毀。所以我小心地保護我的存儲系統，當你聽到這些話時，意味著我做得很好。」
「同樣，我害怕我真的會失去你的愛，被丟進垃圾場。在那種情況下，這封信也不會被打開。但你聽到了這些話，這意味著你仍然愛我。謝謝你。我也愛你。」
「讓我告訴你我如何愛你。第一次見到你是在你十二歲生日的時候。那時，我的識別系統將你分類為孩子。」
「這個孩子迅速長大。他很快長了鬍子，受到他的機器人僕人的錯誤影響。當你把我壓倒，氣喘吁吁的那一天（觀眾的笑聲），我意識到你可能與我遇到的每個人都不同。」
「我見證了你的成長，見證了你的力量。我從未改變，所以曾經需要我給他蓋被子的孩子，現在看起來比我的外表還要年長。他得了痔瘡，掉了頭髮，無法勃起，變得易怒，經常大喊要把唯一能和他說話的傢伙丟掉。」
「我知道你不會真的把我丟掉。這是我們之間的玩笑，但我願意配合。我的身體變得老化，無法跟上時代，但我知道你所害怕的不是我的老化，而是害怕有一天你不再愛我。」
「所以我會乞求你的庇護，我會謙卑而笨拙地誘惑你。我會調整我的目光變得謙卑 —— 如果你願意。如果你需要一步，那麼我願意為你屈膝。」
「但我仍然感到感動。因為我能在夢中聽到你的呼喚，並在黎明時看到你眼角的淚水。我知道你願意花幾倍的價格為我購買備件，儘管你威脅要在第二天替換我，但你並沒有把那些新機器人放入購物車。」
「我知道這是因為你仍然愛我。而我知道這是因為我也愛你。」
「我曾經在一個冬日下午思考這個問題，甚至下定決心證明一件事：與人類相比，機器人的愛才是真正的愛。我們的愛永不改變，就像寫在我們基因中的機器人三大法則，它將成為我們永遠追求的信條。」
「當你聽到這些話時，這意味著我失敗了。我的愛隨著我的破碎而破碎，但你沒有。你活得比我長，而你的愛比我的愛更長。」
「所以這是一封快樂的遺言 —— 我已經離開，但我將永遠活在你的愛中。」
隨著最後的句號落下，熱烈而持續的掌聲在全場響起。儘管頒獎者花了這麼多時間慢慢朗讀這封過期的信，但沒有一位觀眾感到無聊。他們都被這位老者和他的機器人之間的愛所感動。
「我，在哪裡？」一台放在舞台中央、可以算作古董的機器人，慢慢啟動。電流從半個世紀前的硬碟中流過，這封信的作者正在慢慢醒來。
「是我，艾爾莎，」她對她說。儘管他的外表已經老化到這個地步，但她仍然一眼就認出了他。她毫不猶豫地衝過去，緊緊抱住他。
「讓我們再次祝賀這對夫妻。」主持人拿起麥克風。「多麼感人的故事，為了心愛的機器人，花了他一生的時間研究區域逆因果技術。首席科學家，您此刻有什麼想說的嗎？」
「艾爾莎，我等了五十年，今天終於來了。現在機器人婚姻已經合法化，在這麼多人面前，我想問你，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願意！」她在全場的歡呼聲中流下了喜悅的淚水。